“妈?”

我妈一身病服裹在浅茶色的风衣里,手背上还残留着打过点滴留下的白色胶带。她脚蹬一双塑料拖鞋,却不耽误她走得那么快,疾风一样。

“妈妈,你怎么来了?”我吃惊得不行,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拦她。

她穿过我的手臂,直接扑向宁澜。

宁澜瞪大的瞳孔中,满是恐惧。

我妈妈肖沁年轻时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,在业内被不少老前辈看好,常赞她的画有灵气。即使后来不画画了,她在生活中也最注意搭配和谐,举止优雅。

我优雅了一辈子的妈妈,疯妇一样一把抓起宁澜长发,拼命地摇晃,“为什么,为什么你要害死我的微微?为什么?!”

她尖锐地嘶叫着,声音大得几乎要把机场穹顶给掀翻。

围观众人议论纷纷。

“啧,疯子。”

“这女的太吓人了,机场保安呢,怎么不把她拖出去?”

“你看她还穿着拖鞋呢,就是个疯子。宁澜真可怜,要被疯子打。”

“不是,我妈妈不是!”我又心疼又委屈,明知道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,却还是拼命地想要扑进妈妈的怀抱。

看清我妈妈的脸,傅之因愣了一下。他放开中年男子,奔过来保护他的宁澜,拼命地想叫我妈妈松手。

一团混乱中。

第五只大箱子被搬上运输带,一点点地靠近安检门。

我虚无的眼泪,滴落在妈妈青筋暴起的苍老手背上,“妈妈,再见了,来世再做你的女儿。”

这就是生离死别,咫尺天涯吧?

好痛。

就在那只箱子即将通过安检,安检门对面的工作人员已经伸出手准备接时。

我妈突然发力,甩开阻拦她的傅之因,一把把宁澜推向传送带!

“不要!”

宁澜一声尖叫,可她脚下踉跄,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。

重重地跌坐在传送带上。

“啊!我的肚子!”宁澜痛苦地捂着小腹,身下一滩殷红的鲜血。

傅之因眼圈瞬间红了,他用力地推搡开挡在身前的我妈,不管不顾地冲向宁澜,“澜澜,你不能有事,你不能再有事……”

众人目光看向宁澜。

一声尖锐的惨叫,自围观人群中冲出。

宁澜抬着惨白的小脸,看向人群之中。连傅之因都被这声惨叫阻住了脚步,他目光越过宁澜,愣愣看向她身后。

“阿因,怎么了……”宁澜强忍着疼痛,向傅之因伸出手。

傅之因却泥铸的一般,一动不动。所有的血色从他那张俊美无匹的脸上瞬间失去,他颤抖着惨白的唇,“微、微微……”

宁澜回头。

“啊!!!”

她身后,最后那只大箱子被她从运输带上撞落在地。

捆带崩开。

有什么东西,从里面咕噜噜滚出。

在浅灰色的机场地毯上,留下一块块深棕色的

血迹。

那滚出来的东西

是我

我的头。

我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脸。“我”颦着眉,半闭着眼睛,纤长下垂的睫毛上,人为黏上了几颗碎钻。远远看上去,好像眼泪。

脸上的表情,似悲怆,也似欢愉。像墓园里低首的石雕天使。

我死的时候……表情这般平静吗?

我不记得了。

或许是闻宴也,为死后的我细细化妆,描眉,把我装扮成他喜欢的模样。

耳边传来一声声的惊叫,人群惊恐地哭泣、退后、四散。

远远地,似乎传来陆队的声音:“别慌!保护现场!”

这一切,仿佛都离我好远好远。

我远远地看着,傅之因一步步地走向我的头颅,他颤抖着双手,捧着我的脸颊。

死尸特有的,冰冷松弛的触感,让傅之因嘴唇扭曲,抖得更加厉害。

我看见他手指抖得不成样子,却非要徒劳地伸到我眼下,想擦去那由亮粉画出的泪痕。

一次又一次。

“微微、微微,你别哭。我、我现在就带你回家,回家……”

“放下!你把林施微……放下!”

陆队声音传来,“那是证物!你不能乱动!”

“不是!”傅之因大声嘶吼着,嗓子都破了音,“她不是,她……她就是林施微!她还活着,你看啊,她还活着!她……她还在哭呢……”

“疯子,疯了……”

可这一切,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?

从刚才开始,我能明显地感觉出来,那股把我束缚在傅之因身边的力量,正在变弱。

我看着他抱着我的头颅,警察怎么拉扯